然而,路过了一个个的村庄,问了很多很多的人,没人知道桃花村怎么走。斗转星移,历经艰险,韶华不再,棋还是没找到他梦里的桃花村和先生。当他绕着世间走了一圈,回到最初出发的峡谷,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。这时,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出现,询问棋哭泣的原因,然后告诉他:
“啊,孩子,先生哪个村庄没有?你一路走过的每一个村庄里都有你的先生,有先生的村庄就是桃花村,它们都是桃花村,你怎么都错过了?”
所以,如果你过度追求远方的诗和田野,那么恐怕眼前的苟且也会吝惜于向你展现自己的美。
不管你几岁,不管你是不是一个人,不管你在哪里,请学会带自己玩儿,这是一种能力。
今天想跟大家介绍的这位先生,名字里也带个“祺”字,他被誉为“抒情的人道主义者”、“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”、“中国最后的士大夫”。
不过,跟《寻找先生》里的棋不同,他的每一天都像是生活在桃花村里——“跟小喜鹊一样,没有忧伤烦恼,天天快乐地喳喳叫”。
他就是汪曾祺。
01
去你妈的,我就是要这样香,香得痛痛快快
今年夏天,你闻到过栀子花的香味吗?
我今年好像没闻到,净吸些汽车尾气和装修用的油漆了,最近还被空调吹感冒了,闻不见,呵呵。
现代社会,你每天走在街上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时,肯定经常会闻到各种各样的香水味。男士女士,或浓或淡。当然,也有跟我一样除了在家里喷点花露水,出门在外时身上就只有汗味的……不过,刚洗完澡、不出汗的时候,还是蛮清香的,毕竟我用了××牌香皂。
感官是带有记忆的,嗅觉是其中一种。
好像是从何炅那首火遍全中国的《栀子花开》开始,栀子花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心中就一直是淡淡、纯纯的形象,毕竟那句“难舍的你 害羞的女孩 就像一阵清香 萦绕在我的心怀”唱出了多少人心中的那份柔软,是吧。
刘若英的《后来》里也有一句“栀子花,白花瓣,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”。你想啊,一个十七岁的妹子,穿着小裙子,在一个天空中布满星光的夏夜,和你一起走在栀子花树下……那画面可以说是很美了。
但是你造吗?栀子花的香味其实是很浓郁滴!
不信你下次凑近了猛吸几鼻子试试,铁定跟汪老有“雷同”的感觉:
“栀子花粗粗大大,又香得掸都掸不开,于是为文雅人不取,以为品格不高。栀子花说:‘去你妈的,我就是要这样香,香得痛痛快快,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!’”(《夏天》)
汪曾祺笔下的栀子花,带着点蛮横,就像一个不讲道理的年轻姑娘,虽然有点令人无语,但让你忍不住觉得她挺可爱。
要知道,栀子花的花语是:坚强、永恒的爱、一生的守候。
▲1991年,汪曾祺在家乡高邮的芦苇荡里
02
到了眼前,是一个公共厕所!
你以为他这里写的又是什么?
反正不是公共厕所就对了。
“我们在长沙,想尝尝毛泽东在火宫殿吃过的臭豆腐,循味跟踪,臭味渐浓,‘快了,快到了,闻到臭味了嘛!’到了眼前,是一个公共厕所!”(《独酌》)
为了找到卖臭豆腐的地方,牢牢地抓住“臭豆腐很臭”这个最重要的特质开展搜索,不得不说,抓重点的思想还是把握得很好的。然而,虽然也是臭味相投,不小心却投错门了……
是不是很搞笑。
▲汪曾祺画作
说起来,汪曾祺真真是一枚资深吃货。随便拿他的作品名字来造个句:
如果用《家常酒菜》给一个小饭馆命名,里头再卖点《米线和饵块》,大家就知道了,哦,原来这个店卖的是《昆明的吃食》。
总之,他的亲生闺女汪明是这样回忆这个“泡在酒里的老头”的:
“爸端了一碟油炸花生米,一只满到边沿的玻璃杯自管自地先上了桌。我费力地爬上凳子,跪在那儿直盯盯地看着他,吃几个豆,抿一口酒,嘎巴嘎巴,吱拉吱拉……我拼命地咽口水。爸笑起来,把我抱到腿上,极有耐心地夹了几粒花生米喂给我。用筷子指指杯子:‘想不想尝尝世界上最香的东西?’……我被辣得没有办法,只好号啕起来。妈闻声赶来,又急又气:‘汪曾祺!你自己已经是个酒鬼,不要再害我的孩子!’”
这样的爹也是很令人欣赏了,嗯哼。
当然,他喜欢喝酒吃肉的同时也有不小贡献,毕竟人家是一名作家。
看看他都写过些啥:《萝卜》、《豆腐》、《栗子》、《马铃薯》、《韭菜花》、《蚕豆》,这是在热情地带大伙儿逛菜场、认蔬菜呢吧?
而《肉食者不鄙》一文中,他把狮子头、镇江肴蹄、乳腐肉、腌笃鲜、东坡肉、霉干菜烧肉、黄鱼鲞烧肉、火腿、腊肉、夹沙肉·芋泥肉、白肉火锅、烤乳猪具体该怎么做、怎么吃,都给你备齐了!还坐着干什么,赶紧买食材生火做饭去啊,伙计!
《肉食者不鄙》这个文章题目是化用了《左传·庄公十年》中的“肉食者鄙”,汪曾祺大概是想借此表明:我就是个一个爱吃肉的家伙,这有啥不好意思的!
03
我应该当一个工艺美术师的,写什么屁小说!
爱花花草草的他,本可以成为一个园林专家;
爱吃吃喝喝的他,也可以成为一个美食达人;
可他却说自己最想干的还是工艺美术师……
“我们县北门的城门口有一家穿珠花的铺子,我放学回家路过,总要钻进去看几个女工怎样穿珠花,我就用她们的办法穿成各式各样的腊梅珠花。
我在这些腊梅珠子花当中嵌了几粒天竺果——我家后园的一角有一棵天竺。黄腊梅、红天竺,我到现在还很得意:那是真很好看的。
我把这些腊梅珠花送给我的祖母,送给大伯母,送给我的继母。她们梳了头,就插戴起来。然后,互相拜年。我应该当一个工艺美术师的,写什么屁小说!”(《腊梅花》)
别,您要是不写,我们上哪儿看这么好玩的“屁小说”啊!
而且我相信汪曾祺就算不写小说,也会是一个能在干巴巴的日子里给自己挤出乐子来的家伙,美食、美酒、花草、读书,“世事洞明皆学问”,在他这里得到了一种别样的解释。